第二十三02

　　接着太宗就说：“朕赖公等”，就是诸公，“所有的大臣来辅佐我，这样能够让监狱空虚，把国家治理好，人民教育好，没有人犯罪了，监狱没有人最好了。现在这个情况非常良好，愿大家善始善终，保持对我的劝谏，就像今日一样。”太宗从历史当中时时提醒自己，也时时教育大臣们。
　　还有一个例子是在贞观四年，当时候唐太宗要建洛阳乾元殿。太宗定都是在长安，他们唐朝定都在长安；而隋朝是在洛阳，盖的房子特别大。其实宫殿盖越大，代表这个国家要灭亡了；相同的，一个人房子建越大，代表这个家道也要衰了。“内作色荒”，令我感动，大家马上就回应，“外作禽荒，甘酒嗜音，峻宇雕墙”。
　　您看这个“峻宇雕墙”那不就是都把金钱，花在这些物质的享乐当中了吗？“有一于此，未或不亡”，这些纵欲的行为只要有一条，这个国就要灭了，这个家就要衰败了。而大家看，历史当中这些忠臣，我们很佩服，都冒着杀身之祸的危险，冒着可能会被降罪的危险，向君王直言。诸位学长，您有没有跟你的主管直言过的经验？你们都没有反应。那我们几十年来，在君臣之道上是有亏的，是吧？领导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过失？不可能的。我们要劝，而且劝的时候，一条一条要讲得清楚、明白，这样领导者他在听的时候，他才能认同。包含很多情况你要调查清楚，不然你一讲，跟事实不大吻合，他马上说：“你怎么乱讲？”而且论述条条要在理。所以劝领导要把很多情况了解清楚，而且言语要恳切，振振有词，讲的都跟道理是相应的。
　　有一次，唐太宗要建乾元殿，那个要花很多人力、物力、财力。结果张玄素在朝廷中就提出来劝谏，马上说道：皇上，今天整个大唐创业才没多少年，老百姓现在都非常萧条，所以应该自己要节制欲望、休养生息，而且陛下应该从您开始做起。这个洛阳，什么时候皇上要去到洛阳来巡视天下，都还没有定，您何必现在就要去修呢？而且现在很多王公，又派到各地去负责，他们只要去到那个地方，就要帮他建宫殿。所以这要花很多的人力、物力，现在不应该建乾元殿，这第一条。
　　第二条：当初陛下您平定洛阳的时候，都是强调隋朝就是花太多钱盖大宫殿，您那时候还让属下把宫殿拆掉，把这些材料能够拿去用。您那时候这个行为，老百姓都非常的认同，都同样的欢喜。哪有说一开始这么节俭，现在又变得有点奢侈了？所以不应该盖乾元殿，这个是第二个原因。第三又说道，这一件事不是当务之急，而且现在国家的积蓄还很有限，不足以应对荒年，假如又要花这么大一笔钱，那可能老百姓的怨恨就会起来了。而且一建宫殿，多少老百姓要投入劳役，乾元殿光是一根大柱子，要两千个人一起来拉才拉得动。这些情况，皇上不得不深思。
　　结果张玄素讲了五点，每一点都是非常恳切。而且张玄素让太宗深思，又举了一个历史典故，说不要到时候皇上您还被由余所笑。由余先生是当时候到了秦国去，结果秦穆公就带他去看他新建的宫殿。由余他是西戎人，看着看着就对秦穆公讲：“这个就是你们中国为什么很多国家会亡国，就是这个原因，你怎么带我来看这个？”所以这些大臣劝谏君王，都会把这个历史典故提出来。
　　大家想一想，现在人带朋友看东西都看什么东西？你看我这件衣服多少钱。是吧？你看我剪这个头在哪一家店剪的，多少钱。那个都是人生要亡了，要退步了，统统都是专注在这些享乐、纵欲上了。结果张玄素提出来，我们也要从张玄素的榜样当中要学到，以后你们要劝上司的时候，要一条一条自己先想清楚，不要到时候要讲的时候口急，突然想不起来很紧张，都写好，要带小抄。最好是都考虑得很清楚了，小抄尽量不要用。不过真的想不起来，拿起来看一下也好。假如你是领导，看到下属劝你还带小抄，你要觉得他非常用心，深思熟虑，才提起勇气来劝你。
　　结果太宗就对玄素说：“爱卿啊，你是觉得我不如隋炀帝吗？那我比起夏桀、商纣如何呢？”虽然太宗没有生气，感觉上还没有马上完全接受。你把我拿来跟隋炀帝比，那我比夏桀、商纣怎么样啊？玄素接着说：“假如这个宫殿继续建下去，想必一定国家会危亡、会乱掉的。”张玄素高啊！您看太宗问说，那我比夏桀、商纣如何啊？你说比起来，那我好像不如隋炀帝了。张玄素说，您只要继续盖下去了，国家一定会乱。有没有一点鸡同鸭讲？
　　您看，皇上有点没有办法完全接受，这是一时情绪，不要跟他理会，不要正面冲突，还是继续讲重点，继续提醒。您看他很定，继续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太宗：“太宗，继续建就会乱的。”可能这一份坚持、提醒，太宗叹了一口气：“哎呀，是我想的不够周到，才会造成目前这个结果。”所以这个臣子还是要很有定力、很有耐心，不能劝一次不听了就放弃，“谏不入，悦复谏”。
　　在宋朝时候，赵普是宰相。宰相有推荐人才、为国举才的大任。有一次赵匡胤下了旨令，赵普把名单递上来。结果这个名单，宋太祖赵匡胤看了不高兴，回去重用。第二次再拿来，一打开，还是一样。太祖很生气：“我不是跟你说重用吗？”就把它撕掉，丢下去。第三次，赵普又拿上来，一打开，还是那一份，而且那个撕掉的已经拿东西把它黏好了。
　　当下宋太祖就笑出来，说：“你这何苦来哉？”结果当下赵普讲：“皇上您是叫我为国举才，不是看您的脸色推荐人。推荐人才是为国家，不能有私心。怎么可以顺着皇上的爱好去推荐人？这个就不公了。”相信宋太祖听了，应该终身忘不了这一位大臣的提醒。
　　太宗可能也是拗不过玄素的耐心跟忠诚，最后自己也承认错误了。然后回头看着房玄龄说：“今天玄素上表，说到洛阳不能兴建，这件事就别做了。纵使到时候我去洛阳巡视的时候，住在外面、野外又有什么关系？最起码国家能安定。”所以就下令，让这些劳役都停下来了。太宗真的不简单，接受以后马上说到：“你们以下位劝我这个上位者，古来就很不容易，自古以来都很难，不是很忠诚、正直是做不到的。”所以太宗接着说：“众人之唯唯，不如一士之谔谔”，又提到这个典故了。这么多臣子都是唯唯诺诺，不劝谏，一百个臣子也比不上一个忠诚、正直的臣子，马上下令赐玄素绢两百匹。您看他不只接受，马上肯定玄素的忠诚。
　　接着“魏征叹曰”，您看这个读起来真的太精彩了，这么多忠臣一起演这个戏，马上称赞这些同僚的不容易，说“张公遂有回天之力”，“张公”是称张玄素先生，“回天”就是把皇上的意志能够扭转过来，这个“回天”最重要的是广大老百姓受益了，“可谓仁人之言”，这些话语、这些正直，都来自于对老百姓的仁慈之心。所以《论语》讲，“仁者必有勇，勇者不必有仁”。真正仁慈的人他一定非常的忠勇，该说话的时候，哪怕有生命危险，他都当仁不让。所以“其利博矣”，他这一段劝谏对国家的利益太大了！
　　所以这个君臣之义，我们在这几个故事当中可以感受得到。在春秋战国时候还有一个例子。我们中华民族是代代都有圣贤人表演，真的是道统都是透过自己身体力行，表演出来、承传下来的。当时候赵国的赵简子，他有一个臣子叫周舍。有一天站在赵简子的门口，一直站在那里，结果连站了三天，都没离开。赵简子就觉得很奇怪了，就赶紧把周舍给叫进来，说：“爱卿啊，您这是什么意思？”结果周舍讲：“我要做谔谔之臣。”您看，“汤武以谔谔而昌”，您看这么直率、这么天真，真的是很天真的一个臣子，马上“我要做谔谔之臣”。
　　赵简子看了也很感动。然后接着周舍讲：“我每一天拿起毛笔，在木片当中把您的过失写下来。每一天都记，日日记之，相信一个月以后就会很有效果，一年之后就会有大收获。”因为这样子，领导者他会很警惕，他的“德日进，过日少”了，当然他一受益了，他一有德了，那老百姓就更有福了。结果确实简子在有周舍的监督、辅佐之下，提升得很快。不过不多长的时间，周舍去世了。周舍去世之后三年过去了，有一天，简子跟几个臣子在吃饭，宴请这些臣子。刚好当下看到这么多臣子，赵简子就哭起来了。看到君王在哭，这些群臣就很惶恐，就赶紧说，他们犯了死罪，太不应该了，让君王这么样的悲痛，不过臣子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，请君王指出来。
　　赵简子赶紧让他们都坐回去，就说道：“我是突然想到周舍，因为他那个时候每天记录我的错误，我能不断的改。可是这三年来，没有任何人提出我的错误，那我就没有办法知自己的过，进而去改自己的过。一个君王不知过、不改过，这个国家迟早就要灭亡了。所以三年我都不知过，都没人劝我，国家可能有危亡了。我是想到这里，所以才流眼泪了。”
　　所以这一句“谔谔之臣”，我们也期许自己在团体当中，都是能勇于直谏的忠臣。而做领导者，也要以能得到这些正直的下属而感到庆幸，进而好好珍惜。我们接着来看下一句，进入“杜谗邪”这一个重点。杜绝谗言，杜绝邪臣的这些谗言。是在第十册一千三百一十四页，在中间的位置，我们一起来把它念一下：【闻言未审。而以定善恶。则是非有错。而饰辩巧言之流起矣。】经文当中提到，“闻言未审”，听取臣子的这些言论、进言，这个“未审”就是还没有审断、判断清楚以前，“而以定善恶”，就非常轻易的论定是不是真实状况，是不是善、是不是恶了。这样不去审断，就马上下判断的态度，很可能会造成什么不良的风气呢？就是“则是非有错”，是非有可能判断颠倒了，“而饰辩巧言之流起矣”，就是这一些善辩、巧言吝啬的风气就会兴起了。
　　今天听了这些言论，没有判断它的真实性，那可能就会误会人，甚至会错杀了人，错怪了人，那这些进不实言论的人不就得逞了吗？这个时候，他知道领导者有不妥当的态度、性格了，他不就趁虚而入了。都用这些“巧言”，“饰辩”，就是很会装饰言语，甚至边讲都看着这个君王、领导者的表情，看你一听马上火气来了，他就赶紧继续煽风点火了。那盛怒之下，可能就会下错很多的决策了，就会怪罪很多的忠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