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为余起数。县考童生当十四名。府考七十一名。提学考第九名。明年赴考。三处名数皆合。复为卜终身休咎。言。某年考第几名。某年当补廪。某年当贡。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。在任三年半。即宜告归。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。当终于正寝。惜无子。余备录而谨记之。
「提学」,相当于现在一个省的教育厅长。「补廪」,廪是廪生,这是秀才的一个等级,领取国家发给的米粮,相当于现在的公费生;但是有一定的名额,有缺额才能补。「当贡」,贡生是秀才的最高阶级,廪生为其次,贡生就有资格入太学读书。「大尹」,县长。
孔先生替他推算说:「你明年县考秀才是十四名,府考是七十一名,提学考第九名。」明年是十六岁,果然考取了,而且名数完全吻合。可见得孔先生算命的功夫相当高明,他不是江湖术士,他是个真正有实学的数术专家。
了凡先生经过这一年三次考试,与孔先生所算完全相符,这才真正相信命运,于是请孔先生为他算一生的吉凶祸福。孔先生告诉他,你在某年参加考试考第几名,某年你可以补廪,某年当贡。你在出贡后某一年,就会当选四川大尹,在任三年半就要告老还乡。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,寿终正寝。可惜命中无子。他就将孔先生为他算一生的流年休咎,做了备忘录。
自此以后。凡遇考校。其名数先后。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。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。及食米七十余石。屠宗师即批准补贡。余窃疑之。
「悬定」就是算定。「宗师」是当时的提学,管一省的教育。自此以后,每年读书考试,名次都被孔先生算定,丝毫不差。唯独他当廪生,领国家九十一石五斗米粮,就能从廪生升到贡生,这一点好像算得不太准。因为他领廪米七十余石时,屠宗师就批准补贡生。因此,他心中开始有了疑惑。
后果为署印杨公所驳。直至丁卯年。殷秋溟宗师见余场中备卷。叹曰。五策即五篇奏议也。岂可使博洽淹贯之儒。老于窗下乎。遂依县申文准贡。连前食米计之。实九十一石五斗也。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。迟速有时。澹然无求矣。
「署印」,代理提学。「五策」,五篇论文;「奏议」,从前大臣对皇帝建议的这些文字。「博」,见闻广博,学识丰富;「洽」,对理论了解得透彻;「淹」,文义透彻;「贯」,功夫一贯。
屠宗师批准他补贡的文件,被代理提学的杨先生驳回,不准他补贡。一直到丁卯年,了凡先生三十三岁,这时主持教育的长官殷秋溟先生,在闲暇时重新翻阅考卷,突然发现了凡先生的考卷,非常感叹的说:「这五篇文章的见解文字,等于五篇奏议,写得真好!怎能使这样一位有学问有德行的人,老于窗下,一辈子当穷秀才?」于是再次为他申请补贡,这一次批准了。孔先生算得一点没错,确实他的廪生米领到九十一石五斗才出贡。这时他才完全相信一个人有命运,迟早都有定时,强求不得。于是他的心定下来,妄念没有了,真正做到「于人无争,于世无求」。
这种人是标准凡夫,而我们连一个标准凡夫都做不到,一天到晚胡思乱想,到处妄求。所谓「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」,哪里求得到?
贡入燕都。留京一年。终日静坐。不阅文字。己巳归。游南雍。未入监。先访云谷会禅师于栖霞山中。对坐一室。凡三昼夜不瞑目。
「燕都」,北京。「南雍」,南京的国子监(国家大学),升为贡生就要到国子监念书。
在北京住了一年,他终日静坐,不阅文字。既然一切皆是命,想什么都是枉然,所以把妄念止住了。实在说,他是被命运所拘,无可奈何。
第二年,他从北京回到南京的国子监。在没有上学之前,先到南京栖霞寺访问云谷禅师。「云谷」是大师的号,法名是「法会」。云谷禅师是当时佛门的一位高僧大德,十九岁开始参学,寻师访道,开悟之后,韬光养晦,专做苦行。以后被一些地方名士、官员发现,帮助大师复兴了栖霞道场。但是他老人家无意于名闻利养,在山后人迹罕至的「天开岩」苦修。
大师平常接众,不管谁去访问,一句话都不说,丢一个蒲团叫你参「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」。了凡先生去参访,跟云谷大师对坐三天三夜,未曾说一句话。